第184章（1 / 2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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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日夜里，我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觉，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，气都喘不顺，忽然听到外面的动静，一问才知是宫里来人了。

我心里咯噔一声，衣裳未披便跑了出去，到了外宅，正赶上父亲接见宫中近侍。

汪近侍与父亲算是熟人，过往常被父亲请到府中吃酒，见了我总是眉开眼笑的。

可汪近侍这回没有眉开眼笑，脸沉的看不清表情，像换了个人，一拉住父亲的手，即刻泣不成声，呜咽道：“朝阳公主，薨了。”

即便心中早有准备，那刻也简直五雷轰顶。

无忧的葬礼规格是按照东宫之礼来办的，在宫中起码停棺四十九日。

她没有兄弟姐妹，父亲便把我送进了宫，给她守灵。

夏日炎热，为保尸体不易腐坏，工匠在棺椁里另打一具冰棺，棺材周围也都是摆放的冰块，太极宫偌大个主殿，冷的跟个冰窟窿一样。

我不敢打瞌睡，因为二伯就在我前面，坐在棺材旁，面对满案香烛一直凝望。

二伯在想什么，我不知道，我有点害怕，因为感觉他的背影比以往更冷更暗了，比山间最暗的夜色还要暗，让人看不懂，也不敢靠近。

我突然很想念母亲的怀抱，她早没抱过我了，但记忆里的温暖一直记得，我也很想念以前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日子，现在虽然有大房子住，有花不完的钱和穿不完的好衣裳，但总觉得比以往少了什么，父亲好像总是在忙，母亲也不似从前开心，眉头总是微微皱着。

我想着想着，不由魂飞天外，情不自禁便打了个哈欠。

烛火跟着晃了晃，二伯突然问我：“困了？”

他连头都未转，仅是开了口，便足以将我吓住了。

我精神立马来了，忙道：“回二伯，小侄不困。”

二伯没再出声，过了会儿方道：“困就去睡吧，朕想与无忧单独待上片刻。”

我哪里敢去睡。

又过了半晌，二伯没听到我动作，轻轻叹口气，总算转脸面对了我，道：“你年纪小，不必在此强撑，你父亲也真是，有这份心意便够了，何必将你送来。”

二伯声音很疲惫，削减了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那份锐气，导致我在这一瞬竟然也不怎么害怕他了，说话时甚至敢抬起脸来，小心看着他。

“不止是我父亲。”我小声说，“是我，我自己也想来送无忧最后一程。”

二伯的表情微微怔住，悲伤先涌上眼眸，逐渐充斥在整张面孔中，连呼吸都跟着发生变化。

这是我第一次知道，原来“痛”之一字，真是可以肉眼见到的。

二伯对我点了下头，轻声说：“朕知道了，去睡吧。”

我退了下去，经宫人领到偏殿歇息，闭上眼却都是二伯最后看着我的神情。

我以往很怕他，因为他眼中的那块阴森墨玉，周身骇人气势，以及父亲对他的吹捧，总说他杀了多少人，干成了多少大事，如何如何。

我不知大事具体有多大，只为人命而可惜，经常设想二伯杀人的场面，越是想，越是怕。

直到今晚，我看到了守在棺旁的他，畏惧之心方淡了些。

二伯母去世以后，后位一直悬缺，二伯的后宫也再没添过妃嫔，无忧自小长在太极宫，是二伯亲自拉扯大的，听父亲说，他连批奏折都是一手抱着无忧，一手拿着御笔，不肯将无忧假手他人照料，无忧三岁之前，基本没有下地走过路，被二伯视若心肝一般。

所以不管我的二伯过往是什么样，如今的他只是一位失去了独女的父亲而已，不仅不可怕，还很可怜。

我又想到了我的父亲，假如我像无忧一般早早夭折了，他会不会也如二伯一样悲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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