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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书里这人为何等人,又焉知他行的这桩事是怎的桩事,说的话是怎的桩话;过信朱注,则人腐,障日深,究未免离情理日远。须要自己拿出些见识来读它,才叫作不枉读书。即如这章书,揆情度理,我以为你家四位先贤,在夫子面前侍坐言志时节,夫子正是赏识三子,并未尝驳斥子路。不但未尝驳斥子路,转有些驳斥曾皙。读者正不得因‘吾与点也’一句,抬高曾皙;因‘夫子哂之’一句,看低子路。何也呢?三子中如子路的可使有勇知方,冉子、公西两个的可使足民,愿为小相,不待今日,早在夫子赏识之中。这句话只看盂武伯问子路仁乎那章节,便是夫子给他三个出的切实考语。然则此时夫子又何以明知故问呢?白是这日燕居无事,偶见他三个都在座中,一时想到我平日所赏识他三个的如此,只不知他三个的自信何如。果能自信,则明王复作,纵使辙环终老,吾道不行,只二三门弟子为世所知,亦未尝不可各行其志,这正是大圣人一片怜才救世的苦心。及至听他三个各人说了各人的志向,正与自己平日所见略同,所以更不再赘一辞。正所谓得意忘言,默然相赏,这便是夫子赏识三子的明证。既云默然相赏,何以三子之中,夫子独又哂子路呢?要知这一哂,不是哂他不能可使有勇知方的,言大而夸。只后文为国以礼,其言不让的朱注中,也道是夫子盖许其能,特哂其不逊。只是既许其能,又怎的哂他不逊?所谓不逊的去处,又安在呢?正是哂他率尔而对。至于怎的就逼得他率尔而对,因之带累冉子、公西两个作许多难,以致会把位大圣人伤到喟然而叹,这场是非,可都是曾子皙那张瑟鼓出来的。”安老爷讲到这里,不但仲、冉、公西三个听不出这句话头,便是那位名士曾瑟庵,也认不清这条理路,便道:“水心先生,你这话就叫人无从索解了!”
安老爷道:“固也,待我言之。你不见朱注中,明明道着句四子侍坐,以齿为序么?按子路在圣门最为年长,曾皙次之,冉有又次之,公西华最幼。这章书记着开首第一句,记他四个的名次,便是他四个座次。按着座次讲话,夫子自应先问于路。只是先生之于弟子,正不必逐位逐位的去向他应酬,想来当日‘如或知尔,则何以哉’这句话,自然是望着大家笼统问的。不然,何以不曾见夫子开首先问一句‘由尔何如’呢?只这等望着大家笼统一问,恰好又见坐中除了于路、冉有、公西华三子之外,多着一个曾皙。这个曾皙却是终二十篇《论语》,不曾见提起的一个人。可想而知夫子问话时节,一片心神眼光,都照在他话上,是想听他讲讲,他究竟又是怎的个志向?无如那时节,他正在那里鼓瑟,茫然不曾理会到夫子这番神理。何以见得?礼,侍坐于先生,先生问焉,终则对。那曾皙正当夫子问话时节,不曾留心到此,已经算得个疏略了。岂有夫子既然问话之后,有意置之不答,转去取瑟而歌之理?然则那时节,他便在那里鼓瑟可知。子路那副勇往直前的性儿,却又不能体会到此,见夫子问下这一句话来,一时没人回答,我既年长,我又首座,我便讲了。彼时夫子正望着曾皙应声而谈,忽的被子路凭空一岔,既不便告诉他说:‘我是想叫曾皙先讲。’又不好责备他说:‘你不应先曾皙作答。’只有付之一笑了。这正叫作事屑偶然,无关大体。然则后文经曾皙一问,怎的又道出‘为国以礼,其言不让’那等个大题目来呢?夫子正是晓喻曾皙说:‘我问的,正是何以酬知。酬知不外为国,为国必先以礼,以礼无如克让。我因他只一句话,便不肯让人先讲,所以笑他这句话。’要文言道以俗情,按如今的世俗话讲起来,只不过叫作笑他没眼色,所以说夫子未尝驳斥子路。然则夫子明明道得句‘吾与点也。’又何以见得是驳斥曾皙呢?原情而论,先生只管整襟而谈,弟子只管鼓瑟不理,此时代夫子设想,已经就不能没些不然曾皙之意。及至于路率尔,也率尔过了,夫子哂之,也哂之过了,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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